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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秦东离开后:鸿茅药酒停产,当地人不解为何“有毒”

时间:2018-04-26    点击: 次    来源:搜狐    作者:苏惟楚 - 小 + 大

文|苏惟楚  

    广州人谭秦东自内蒙古凉城县取保候审第二天,鸿茅集团的药酒生产线已经停了。

    厂区显得静悄悄。两幢白色的四层楼东西并列而立,蒙汉双语的“鸿茅国药”立于东楼之上。一位保安靠在门闸边,看着靠近大门的访客。他身旁两三米外,是当地派出所与酒厂共同设立的警务室。最多时,这里有三四位保安把守,外来访客大多被谢绝于门外。

    这里曾是舆论的风暴中心。谭秦东因为一篇指鸿茅药酒是“天堂毒药”的文章,被凉城县警方跨省追捕。舆论不仅质疑鸿茅药酒的效果,还质疑当地政府为纳税大户“保驾护航”。

    小城到处都是“酒”的痕迹。进入县城,就能看到一尊两人高的三足斝式鬲草雕,原型来自距县城20多公里的老虎山文化遗址,被官方视作酒文化的代表。城内道路南北延伸,街道两旁,酒水零售店林立。

    谷雨这天,凉城飘了些雨丝,鸿茅集团的生产基地外飘出了酒糟味,集团员工黄泰和他的同事还没复工,但他们并不担心:“风头过去就好了,网上说的‘鸿茅凉了’太夸张。”

(凉城县鸿茅酒厂的广告牌。图/苏惟楚)

并不多见的鸿茅药酒

    午后,10多米宽的街道行人稀少,距离县政府不远的岱哈广场上,三三两两的人们晒着太阳闲聊。临街店铺有些落了锁,大大小小的招牌勾勒出当地人的喜好:面食、牛羊肉、酒。

    鸿茅集团位于县城西边,大门正对着一片田地,少有人声,车轮驶过路面,传来阵阵风声。生产基地东侧的围墙外,是药酒的两个营销点,货架大都空置,一些营业员坐着,拒绝回答任何与公司有关的问题。

    红英住在附近,在她的印象中,往常这里也有保安,这是当地所有单位和机构的标准设置。看到酒厂守卫严密,她耸耸肩:“也能理解啊,发生了那件事,他们也紧张。”

    谭秦东离开的第二天,鸿茅集团员工黄泰已经不上班。生产线停了,他们要接受来自内蒙古食药监部门的几轮检查。同大多同事一样,黄泰是通过新闻报道才得知谭秦东被跨省抓捕的事儿。

    “很多人都说抓得好,应该判他几年,”黄泰说。然而当事件发展至另一走向后,员工们开始讨论“谭秦东背后的推手”,猜测竞争对手在背后搞鬼,“一个普通人怎么翻得起这么大的浪?”

    黄泰提供的工作群聊天记录截图显示,有人曾号召员工转发两篇文章,一篇名为《鸿茅药酒事件——中医药从不怕被质疑,但是怕被误解》,另一篇是《鸿茅药酒事件的B面:多重身份的谭秦东》,后者质疑谭秦东的医生身份和发文动机。

    谭秦东的妻子回应称丈夫正在转执业范围,因而查不到执业注册信息,且与鸿茅药酒间不存在竞争关系。有人对“利益集团撑腰”的说法予以回击:“背后要有利益集团的话,查了三个月都没查出来?”

    这场风波让人口不足4万的凉城县城成为舆论中心,全国各地的记者闯进来了。由于办公室面积有限,凉城县委宣传部在距离鸿茅药酒1.5公里的酒店房间里设置了一处接待点。

    很少有媒体能进入厂区,外来访客多在附近转悠。厂区不足百米处,约两米高八米长的广告牌临街而立。“鸿茅药酒”书于正中,红底白字,一瓶棕褐色的酒带着包装盒立于一侧。

    过去十年里,这样的广告在全国药店、电视台、报刊上都能看见,但在这座每年向外输出3000万瓶药酒的县城里,鸿茅药酒的广告并不多见。当地人好酒,临街的店铺中,相隔两三家便有一家经营酒水,招贴广告上大多是鸿茅生产的白酒,售价50至200多不等。

    根据凉城多位店主的反馈,药酒风波尚不曾波及鸿茅生产的白酒。在一家烟酒店里,老板娘对于药酒和白酒的询问,显得不耐烦:“药酒是药酒,白酒是白酒。” 她的同伴试图缓和气氛,摆摆手,插了一句话:“网上都是谣言,别信。”

(鸿茅酒厂的正门门口。图/苏惟楚)

“政府的审批手续很快”

    当地宣传部门的一名工作人员承认,这是鸿茅集团遇到的最大一场风波。

    一个常被提及的细节是,谭秦东称,警方抓捕他的过程中,一位鸿茅集团的“林总”一直都在现场,其他人员都出示了警官证,但“林总”不曾表明身份。谭秦东只记得他微胖,头顶微秃,身高一米七五左右。

    鸿茅集团否认谭秦东的指控。不过该厂员工黄泰告诉后窗,根据谭秦东的描述,这个人可能是有的,他叫“木林”。据凉城县公安局出具的受案登记表,鸿茅药酒公司正是委托一位名叫木林的员工报案并参与后来的举证事宜。

    另一个常被提及的数据是,鸿茅药酒2017年上缴税收达3.5亿元,而2016年,凉城县公共财政预算收入完成4.08亿元。

    药酒在当地并不是一开始就有这么大“贡献”。作为国营单位的鸿茅酒厂只是一个小厂,卖的酒多集中于县城,不声不响。直到1995年,呼和浩特的金火公司获得药酒国内市场的独家代理,迅速打开了南方市场。两年后, 凉城鸿茅集团成立。

    酒的包装由散装变成了盒装,两小瓶250毫升的酒卖到了88元,54岁的陆文1997年进入酒厂,那时月收入360块。鸿茅药酒走起了中高档路线,因为价格偏高,渐渐淡出了凉城居民的日常消费清单。

    29岁的刘洋是凉城人,年少时曾和玩伴一起偷喝过祖父的药酒,“冲,有点甜,喝完挺暖和,” 时隔多年,再喝时,“不是那个味了”。

    酒厂对当地越来越重要。鸿茅集团成立后的三年内,累计上缴税金“占全县3年财政收入的一半”。黄泰以及当地一名宣传部门工作人员向后窗证实,厂内800多名员工,大多数是本地人。

    “我们那时候和技术监督局的关系很不错”,陆文说,政府给办的审批手续很快,“当然,是在我们证照手续齐全的前提下”。县里组织的文艺汇演上,鸿茅集团的节目时长比其他公司多二十分钟。1997年,鸿茅药酒被指定为“香港回归十大纪念酒品之一”。

    广告营销是让鸿茅集团高歌猛进的重要策略之一,但21世纪初的那段跌落也是因为广告。当时国家出台药品管制政策,限制药品广告,“广告也不好做了,厂子效益一落千丈”,陆文和同事注意到,发福利的次数和质量都在减少,除了自家酒厂生产的白酒之外,只有集团下属粉丝厂产的粉丝,几十斤肉没有了。

    与此同时,鸿茅药酒厂国企改制,上市公司金宇集团成为集团大股东。公司开始裁员,“500人最后裁了近一半”,2003年,鸿茅集团将药酒转为非处方药。三年后,鲍洪升入局,成为鸿茅集团新的主导者。

    经过整顿,广告重新打起来了。2007年,曾扮演中药世家子弟的演员陈宝国被聘请为“鸿茅药酒”代言人。鸿茅集团的宣传资料称“当年扭亏为赢”。

    30年前,村里来的陆文刚进县城参加工作,第一次知道了这个酒,他注意到身边的老年人掏出一个绿色半透明酒瓶,500毫升卖两三块,酒液呈棕褐色,这是当地治疗关节炎的秘方,据说得自280年前凉城县厂汉营的一位王姓中医。那时当地气候寒冷、草地潮湿,为应对风寒湿痹,王姓中医就创制了这种酒。

    这个故事被宣称载于《凉城县志》,后来,又出现在了鸿茅药酒集团的官网上。

从岱海镇到鸿茅镇

    刘洋不太理解谭秦东的那篇文章,他一边刷着新闻一边皱眉:“我们自己也喝这个酒,怎么就有毒了?”

    对于“有毒”的说法,鸿茅集团同样不认同,他们解释,之所以报案,是因为“谭秦东是第一个说‘毒药’的人。” 一名与鸿茅集团打过交道的人士认为,“这些年关于鸿茅的负面太多了,他们觉得一些就是讹诈,借负面消息要挟鸿茅投广告,还有竞争对手在里面推波助澜,鸿茅不堪其扰,他们总要做点什么。”黄泰将鸿茅药酒报案的行为称为“杀一儆百”。

    负面消息可能是指,在过去许多年里,鸿茅药酒的安全性、药效和广告内容一直饱受外界质疑。媒体盘点,过去10年里,鸿茅药酒被25个省市食药监部门列入违法广告,违法2630次。

    田术平是最早关注鸿茅药酒广告问题的人。他在2009年刊发了药酒广告违法的报道,指出明星代言前后矛盾、广告中对疗效的介绍与审批不符等问题。但当时鸿茅集团对此采取了更为谦逊的态度。报道发出后,鸿茅集团副总经理张一平几次前往报社和他沟通,鲍洪升也来了,田术平回忆,“鲍洪升对广告问题非常重视,他们后来还请了专门的团队来做广告,说会按照广告法的要求进行制作和发布。”

    当地似乎比较偏爱这个纳税大户。2018年凉城县政府工作报告赞赏称,以鸿茅国药为代表的本土企业迅速崛起,打破了岱海电厂(当地另一家龙头企业)“一家独大”局面。田术平曾经参加过一次当地举办的座谈会,当时的细节已经记不清,只是感觉“县里对他们的发展非常重视非常支持。”

    去年9月16日,凉城县与鸿茅集团建立了更深刻的联系,原本,凉城县城所在的区域属于岱海镇,当天,这里被改名鸿茅镇。

    刊登这一消息的新闻,通篇介绍了鸿茅药酒的历史和配置工艺,并一再重申药酒对当地经济发展的重要性。文章使用了“为内蒙打造’新名片’”的标题。鸿茅镇的设立被列入鸿茅集团2017年发展大事记中。宣布消息当天,黄泰的朋友圈被这句话刷屏:“南有茅台镇,北有鸿茅镇。”

    在《北京日报》的一篇报道里,官方称改名是为了“建设文化旅游强县,打造国家特色小镇”。

    然而,当地民众并不大了解鸿茅镇设立的过程和具体时间。很多人在交流时仍会沿用岱海镇的称呼,一些商铺招牌仍存有岱海的痕迹。由于身份信息更改麻烦,在鸿茅镇设立之前出生的人们,身份证还保留着岱海镇的地址。

    对于鸿茅镇设立的原因,几个当地人说:“因为那个酒嘛。”

    田术平觉得,谭秦东这事儿闹这么大,可能是地方政府保护“有点过了头”。现在,谭秦东已经离开看守所。4月17日后,内蒙古食药监督局检查组进驻鸿茅集团,进行了三天检查。宣传部工作人员称,检查组正将检查意见汇报给北京。

    围绕鸿茅药酒安全性、有效性和豹骨来源以及广告等问题追问仍然没有停息。

    日前一篇《神药推手》的自媒体文章称,鸿茅官网的一篇关于1973年法国总统皮蓬访华期间的“鸿茅故事”失实。故事称,皮蓬因为鸿茅药酒疗效好,替父向周总理索要药酒——而皮蓬的父亲早已于1969年去世。鲍洪升在一次新华网的网络座谈会上,称道光年间大同官员以鸿茅药酒献给皇帝,皇帝喝后感觉良好,定为御酒。此事亦被学者考证为失实。

    备受质疑的还有鸿茅药酒的药效,鸿茅集团称其“用于风寒湿痹,筋骨疼痛,脾胃虚寒,肾亏腰酸以及妇女气虚血亏”。但在当地,提及药效时,包括凉城宣传部的工作人员以及多名当地居民告诉后窗,“药酒(主要)是治关节炎的”。

(为保护受访者隐私,黄泰、陆文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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